环太平洋AU，兄弟俩开机甲打怪兽偶尔也闹闹家庭小矛盾的故事。环太平洋书不在手边，设定有出错欢迎指正。

之后可能有其他作品的人乱入。

第一章

亲爱的父亲：

         非常抱歉您将以这样的形式收到我的信息……

铅笔在齿间留下木头的味道和粗糙的触感，彩漆已经被啃得斑驳，露出木质的原色来。

洛基咬着笔打量着偌大的稿纸上小得可怜的一行字。这感觉如同面对着又一份他痛恨的西班牙语小作文——向来到美国交换的卡洛斯介绍当地的景观！告诉伊莎贝拉你最喜欢的西班牙文学作品！——他并非不擅长交流，事实上他自认有点太过擅长了，但和一个不存在的人怎样交流呢？卡洛斯或者伊莎贝拉，除了有个西班牙名字以外，他对他们一无所知，但又无所不知，他想他们是怎样，他们便是怎样，人和幻象对话是件很讨厌的事情，说什么都无法取悦他们，因为他也许刚提笔开始写西海岸的风光，他脑海里的卡洛斯又爱上中西部的广袤无垠的荒漠了。

父亲当然不是幻象，但洛基提笔的时候却感到了似曾相识的迷茫。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使父亲高兴，他从来都不知道。

又或许当你在家人都去车站送哥哥上军校的那个周末悄悄打好了行李、取走了假期在咖啡店打工的全部积蓄、让同学帮忙联系了车子、弄坏了家里的报警器（他本来只是想关上那东西的，可是那需要输入密码），现在正坐在漆黑的卧室里等待出逃暗号并给父亲写信时，当然是很难想象说什么能让父亲高兴的了。

……我理解您和母亲为何一直极力反对索尔申请猎人项目，也理解你们作出让步的唯一原因是那一封邀请函，而你们没有任何理由把我也送去，就像猎人学院的招生官也没有任何理由注意到我。您指出过猎人项目的风险在于缺乏前瞻性和发展空间，资源的巨大消耗将迅速使参与项目的国家不堪重负而退出，未来我们将面临的不仅是这场始料未及的巨兽入侵留下的遍地狼藉，还有资源匮乏所导致的动荡不安。考虑到议会内部的争执和未来几乎是必然的后果，猎人项目是一只正被推向风口浪尖的船，不论在哪一刻倾覆，结果都是注定的……

不枉他过去一个星期把父亲在晚餐桌上发的牢骚都偷偷记了下来，对这一部分他写得出乎意料地得心应手。奥丁仿佛一个天生的政治家，不论面对的是谁，他总站在天平的另一端，用尽所有的办法为自己增添分量，撬动对方的信心。即便在晚餐桌上，面对很少发表意见的妻子、对政治兴趣缺缺的大儿子和还未成年的小儿子，他也会用上最完美的修辞，和那一把属于古罗马雄辩家的好嗓子，不管发表的意见是关于环太平洋猎人项目，还是他盘子里永远不够的鸡肉土豆泥。

他会很想念家里的晚餐。洛基咬着铅笔，饥饿在他最不需要的时候如期而至。他接着又写了好几行，擦除了许多，补上了几个字，如此重复多次，然后扔开了笔，关上灯躺到自己的床上，干涩的喉咙里还留着晚餐的速食意面的味道。浓烈的番茄味像一整个毕业季留下的回音，酸涩微甜，在初夏的阳光里熬煮过，仿佛闻上去就同时感到饱胀的满足，和口舌生津的空虚。弥漫着油墨味的教室、打蜡的走廊地板、闹哄哄的食堂、冷气开得太足的图书馆和橄榄球场的绿草地，他难以相信，在一个星期以前，这还是他和索尔的几乎全部生活，像那些在不到一百米的拥挤走廊上用全速奔跑的年轻人一样，以盲目的惯性和躁动的能量掠过一切不能点燃的事物，并在打闹的过程中随手扯下教室门外“怪兽上岸时如何快速自救”的海报搓成纸团。

前一天的晚餐倒是很丰富的——奥丁作为当地议员，为镇上即将出发前往猎人学院的几名年轻人举行了饯行晚会，可到头来递交了申请的也不过是范达尔、西芙这些三岁起就在奥丁森的后花园里跟他们打水仗、吃芙瑞嘉做的曲奇饼干的老朋友，于是这又变得有点像个高中毕业生们的私人派对。沃斯塔格在晚餐时大声称赞了作为甜点的芝士蛋糕，因为据说猎人学院为了保证学员的体能时刻处于最优状态，对糖分摄入有非常严格的要求。热爱甜食的西芙对此表示了抗议，并打算在出发前再往行李箱塞一包黄油曲奇。每个人对于进入猎人项目的事都兴奋难耐，这兴奋简直已经超过了表达的范畴，他们只好过于夸张地表达对即将告别旧生活的伤感。范达尔说他不得不和自己的女朋友分手，因为成为了猎人机师的他会时刻面临巨大的危险，而他不想让她心碎。索尔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一周前就被那姑娘甩了。洛基坐在窗台边小口喝着果汁，偶尔凑过来和大家一块笑几声，但很快就感到困倦。在热闹的地方格格不入的时候他总会犯困，好像精神试图从噪音中挣脱出去。大概在十一点左右，他找了个借口溜回自己的卧室。

猎人项目是目前已知对付巨兽的唯一有效对策。猎人学院甄选并培养的机师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战士。人通过神经搭桥系统获得的体验将会是令人永生难忘的，仿佛拥有阿尔戈斯无所不见的一百只眼睛。他们是高中里最耀眼的运动明星，也是关系最亲密无间的好友，无怪猎人学院的招生人员会看中他们，而且几乎只看中了他们。即将面临的更残酷的选拔于他们好像不过是一道透明的屏障，年轻的眼睛里只看见后面的天高海阔与壮丽征途，多么令人激动。

索尔甚至激动到忘记挽留他。

索尔。索尔。洛基把满是牙印的铅笔举到眼前的黑暗中打量。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列车上。奥丁和芙瑞嘉在镇上的旅馆过夜。离约定的出逃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可他写信没有思路，又不想再检查一次行李。外面依稀有狗吠声，汽车引擎的声音在更远的地方，浪潮一样由远及近，再奔向更遥远的夜色。他意识到一整天都在计划和准备逃跑的自己现在已经很累了，甚至随时有睡着并错过暗号的风险，于是撑着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并打量着房间里一切自己不能带走的财产，他的电影和游戏海报，小说，还有前年暑假一家人到欧洲旅游的合影。照片里的索尔还没有现在这样高，自己的脸则比现在要圆一些，拿着地图册和水壶。芙瑞嘉戴着太阳帽，墨镜后笑容灿烂，奥丁则用报纸挡着刺眼的阳光。

他以前从没注意到那份报纸的头条正是“PPDC会议最新决定：猎人学院最早于明年正式运行”。

奥丁也许是对的。父亲就猎人项目撰写的评论他几乎一份也没有落下，这项匆忙通过的决定固然是与人类文明的存亡息息相关，但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指向一个怎样的未来，光是机甲投产时涉及的私人企业与几名政客的关系都仍没有进一步的调查，更不要说这项目几乎是在实施的同时才开始进行评估与完善。这或许是人类跨出的最接近英雄的一步，但鞋底仍满是碎石砂砾。英雄能打败巨兽，但无法逃脱人类天性中的自私与贪婪。

还有十五分钟。

……但是父亲，如果考虑到未来的问题而放弃机甲项目，也许就连人类的未来也不存在了。

不，奥丁不会喜欢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他要换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还有十分钟。

……如果索尔能够引起招生官的注意，他的潜能应该有最好的条件以供发挥，而高度默契的搭档是猎人项目的核心之一。既然索尔要参与甄选，为什么作为兄弟的我们不一起试试呢……

还有五分钟。

不。来不及重写了，但这都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洛基双手紧扣，努力压抑把信纸揉成一团扔掉的冲动。

他想去猎人学院。他想证明自己和索尔一样，也有成为猎人机师的潜能。他好奇神经搭桥系统怎样打开阿尔戈斯的一百只眼睛。

还有索尔。他很难想象自己能够在没有索尔的地方做成什么事。他相信索尔对自己的想法也一样。——如果不是呢？哈，他才不会让索尔甩掉自己……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洛基吓了一大跳。约好的出逃暗号是照在窗户的激光笔，他刻意往窗户那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它。

洛基小声骂了一句，伸手去够他的手机。他已经决定把手机留下，不然也许奥丁会追踪他的去向。

手机号码显示的却是索尔。

洛基开口的时候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像刚被吵醒：“晚上好，哥哥。呃，猎人学院怎么样？”

“洛基，你居然已经睡了！”

“索尔，现在已经两点半……”

“把窗户打开，洛基，现在！”电话那头索尔说话的语气如同有巨兽站在楼下的花园里。

“别对我发号施令！”洛基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时间，暗号随时可能出现，他可不想因为打电话而错过它，哪怕是索尔也不可以。

他原本打算在到达猎人学院之前不再联系索尔。对方看到本该老老实实去参加毕业典礼的自己出现在学院的宿舍门口该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啊——这一直是他最期待的场面之一，但即便只是出逃前的一个电话也大大地浇灭了这种惊喜，仿佛他已经被索尔发现了一样……

“洛基，我不是在开玩笑。”索尔用上了那种橄榄球队长跟他的队员说话的口气，整整三年没错过任何一场比赛的洛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打开窗户。然后，现在，限你在最短时间内收拾好必需品，拜托去隔壁卧室把我的奖杯……”

“操。”他说，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理解了索尔的意思，而他甚至还没有把窗帘拉开，“哥哥，你认真的？”

一辆小卡车停在花园门口，而索尔在车窗探出头来朝他招手——天色昏暗，他被遮在一棵小银杏的树影下，旁边是一盏灭了一半的街灯，可是他知道那是索尔，他当然知道，一点点光亮就能把他照成一个太阳。

“废话，我们都是认真的！快下来吧小温蒂！”他听见旁边的西芙大声说。

于是他冲出门之前又折回厨房为西芙拿了两包夹心巧克力。

洛基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拿好行李冲到花园外面，接下来一直到坐上了车，他才从那种晕晕乎乎的兴奋之中清醒过来。

“我说的是校际联赛的奖杯，不是这个……”

“索尔，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是我没法把你的一整个展示柜搬下来！”洛基快速地说着，低头去翻他的行李以防他们看见他因为兴奋而通红的脸颊，“谁让他们把新生赛的奖杯做得比校际联赛的还要大？”

“嘿，伙计们，看那边！不跟咱们的学校道个别？”前座的沃斯塔格回头打断了他们的争辩。

洛基笑着摇了摇头。这比他所设想的要疯狂得多，他只希望他们能赶紧驶出小镇，最好一个晚上就到猎人学院报到，这样奥丁和芙瑞嘉回到家时，他们已经在新生宿舍排好漱口杯的摆放顺序了——

“你不会以为我们真要抛下你吧？”索尔坐在他对面开玩笑地问。

洛基想说是的，他的确这样以为了，但现在之前的那点小小失落是那样无关紧要。他几乎为自己之前的怀疑感到惭愧——猎人学院又有什么不同呢？他的兄弟从来不会抛下他。

“我想给他们留一封信，”他说，“可是我没写完。什么信息都不留下就跑掉，这下父亲要大发雷霆了。”

他没想到索尔并不惊讶。

“没事。”他的哥哥说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他们写了信，我相信爸妈会理解的。”

“现在，坐稳了，独行侠们！”驾驶座的范达尔忽然戏剧性地提高了声音，“为了阿斯加德镇的骄傲！”

洛基抬头正看见小镇入口写着的“欢迎来到阿斯加德”，背面是“欢迎再来”，牌子很快从车窗外掠过，消失在公路两旁丛生的灌木后面。

“独行侠这个梗玩得也太糟了。”沃斯塔格昏昏欲睡地说。

亲爱的老爸老妈：

我把洛基也带到猎人学院去啦！猎人项目这么酷的事情不应该把他丢下，那太没劲了。我相信我们俩都会顺利通过选拔的。

祝好，

索尔。

TBC